二十三岁生日那天,我妈在电话里哭着求我别再连累家人。
只因我从一个反诈宣传的社区干事,堕落成境外诈骗集团的金牌话务员。
我骗人钱财的第七年,终于成了集团核心,负责洗钱的头目。
乡亲们堵在我家门口泼油漆,骂我是断子绝孙的畜生。
我置若罔闻,依旧在肮脏的赃款中追踪头目的踪迹。
七年来,我每天都在忏悔与煎熬中度过。
终于在三天前,我将集团的全球账户信息发回国内,身份暴露后,被从三十楼推了下去。
我的魂魄跟着追回的赃款,终于回到了我妈面前。
……
几辆运钞车停在村口,红色的横幅拉得刺眼。
“热烈庆祝‘利剑行动’圆满成功,全村被骗养老金悉数追回!”
乡亲们敲锣打鼓,比过年还高兴。
村口的王婶扯着嗓子,对着人群喊。
“多亏了咱们张主任!要不是她大义灭亲,亲自去报的警,这钱哪能追回来!”
“就是!张主任真是咱们的好主任!”
我妈,张秀梅,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外套,站在人群最中央。
她满脸红光,手里拿着村委会刚颁给她的锦旗。
“人民的好主任,正义的铁娘子”。
她挺直腰板,对着镜头笑。
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“身为社区主任,我有责任保护大家伙的财产安全。”
“至于我那个畜生女儿,我早就登报跟她断绝关系了!”
她声音洪亮,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。
“那种骗老人养老金的狗东西,就该千刀万剐!”
“她死在外面,尸体烂了,臭了,都别送回来!我嫌脏!”
话音刚落,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我的魂魄在半空中发抖,比从三十楼坠落时还要冷。
七年了。
我从二十三岁到三十岁,最好的七年,都在泥潭里打滚。
我妈骂我的话,也从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”,变成了“你怎么不去死”。
我飘到她面前,想摸摸她眼角的皱纹。
可我的手,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穿过她的身体。
一个记者将话筒递到我妈嘴边。
“张主任,听说您的女儿陈念,曾经也是一名优秀的反诈宣传干事,是什么让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呢?”
我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。
她夺过话筒,眼神里满是憎恶。
“别跟我提那个名字!”
“我没有女儿!我张秀梅,就当没生过她!”
“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,骨子里就坏透了!”
“为了钱,什么猪狗不如的事都干得出来!”
“我最后悔的,就是二十三年前把她生下来,让她有机会祸害社会!”
人群里,李二狗的妈突然冲了出来,对着我妈“噗通”一声跪下了。
她一边磕头,一边哭嚎。
“张主任啊,你是个好人啊!”
“可你那个天杀的女儿,把我家的钱全骗光了!我老头子气得脑溢血,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啊!”
“你得给我们家一个说法啊!”
我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她连忙去扶李二狗的妈,嘴里说着安抚的话。
“嫂子,你快起来,这事不怪我啊。”
“钱不是追回来了吗?你别急。”
李二狗从人群里挤出来,一把推开我妈。
他眼睛通红,指着我妈的鼻子破口大骂。
“**的张秀梅!别在这假惺惺!”
“你女儿是主犯!她骗的钱最多!要不是她,我们村能被骗这么惨?”
“**生了个畜生,你也是个老畜生!”
“你还有脸站在这领奖?我呸!”
一口浓痰,不偏不倚,正好吐在我妈那面崭新的锦旗上。
黄绿色的液体,在红色的绸布上,格外醒目。